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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 中醫針灸科 魏子軒醫師、睡眠醫學中心 杭良文主任

不寧腿症候群（Restless Legs Syndrome，RLS）是一種睡眠相關的肢體動作障礙，女性發生率約為男性兩倍，並且隨年齡增加。懷孕、糖尿病、洗腎族群中，也有較高的比例合併有不寧腿的相關症狀。約有超過1╱3的病人在10歲之前會開始出現症狀，因而被誤診為生長痛、注意力不足，通常會到40歲以後，症狀變得更加嚴重時才會去求醫。

根源於大腦的疾病，影響睡眠結構

在台灣，許多不寧腿症狀的人常常因睡不好、失眠、疲倦、記憶力下降、長期反覆的肢體痠楚等似輕似重、無以名狀又十分惱人的不適而往來於各科門診或推拿站。隨著睡眠醫學的蓬勃發展，醫學上對於不寧腿這種根源於大腦的疾病以及對睡眠結構的影響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國內外的研究也持續的幫助臨床醫師在不寧腿的診斷提升敏感度，進而提供病人更好的治療。

不寧腿症候群是一種臨床診斷奠基於病人主觀描述的疾病，由於不同病人對於感覺的描述十分的多樣化，可能是麻麻的、痠痠的、痛或像蟲在裡面爬，癢癢的，這些發生在不同病人身上表現出不同的奇怪感覺，加上缺少統一和客觀的量測工具，造成在過去對於不寧腿診斷相當的模糊和困難。2003年美國國家衛生院修訂新版本（表1），列舉出不寧腿的診斷要素，並在其後許多研究者的努力下發展出「不寧腿症狀嚴重度評估問卷」（表2），再配合相關的生理指標評估，能有效的幫助不寧腿的診斷，其中，必備要素的四個問題皆勾選「是」，才能診斷為不寧腿。

然而，即使是如此公認的診斷標準也未臻完美，通常偽陽性的診斷來自於缺乏仔細的相關鑑別診斷，只憑寬鬆認定的問卷評判，造成屈打成招的結果。而偽陰性的診斷則來自於未明瞭問卷的中心精神，而輕忽病人對不寧腿症狀描述的非正式醫學語言。

不寧腿的重要性包含以下幾點：

（1)它影響了比過去普遍認知上還要更大的族群，根據研究統計，不寧腿影響了至少45%年紀大的人口。

（2)它可能造成嚴重的睡眠干擾，不寧腿病人經常在晚間試圖放鬆入睡時出現症狀，導致難以入睡，即使睡著了，常常因為腿中難忍的痠楚不適及移動衝動而半夜醒來，尤其是嚴重度較高者，就會反映在隔日整個白天精神不佳。在多項睡眠檢查（polysomnography，PSG）顯示，不寧腿病人的入睡時間延長，總睡眠時數縮短，睡眠中斷次數增加，導致睡眠效率降低，平均約只有60%。

（3)約70∼90%不寧腿病人合併有睡眠週期性肢體抽動症（Periodic limb movements，PLM），由於不寧腿和週期性肢體抽動症本身就是一種中樞多巴胺系統障礙的表現，愈來愈多的研究顯示它和巴金森氏症前兆的關聯，需注意是否有引起這些症狀的潛在病因，並且謹慎做好相關的鑑別診斷。

（4)不寧腿和週期性肢體抽動症會影響心律的不穩定，因而增加心血管疾病的風險。

不寧腿症候群的病因

1. 遺傳

特別是年輕型病人，他們大多是顯性遺傳且具有高度外顯率。發病年齡＜40歲的不寧腿病人，約一半可能發現家中至少有另一人有相同症狀。東西方盛行率的差異也暗示了或許和種族基因不同有關。多年來針對不寧腿家族的連鎖研究（link-age study）找到幾個可疑的基因位點（locus），但皆未找到明確的致病基因。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可能有遺傳性，仍有一大部分病人，尤其是晚發型，未具有家族史，再加上此症的高盛行率，這暗示著或許它是由多基因所調控。針對不寧腿大規模單核甘酸多樣性（Single Nucleotide Polymorphism，SNP）的研究，找到一個6p 12.2的rs3923809對偶基因A（allele A）與不寧腿和週期性肢體抽動症有明顯相關，攜帶allele A的數目與PSG顯示的週期性肢體抽動指數呈正相關，也與血中攜鐵蛋白濃度呈負相關，不同人種攜帶allele A的比率也不同。

2. 鐵離子與多巴胺系統異常

原發性與次發性不寧腿是否擁有不同的神經生理特質，目前尚未有定論。已知的是，這兩型病人的共同點都是與鐵離子的缺乏有關，特別是腦中的鐵離子代謝異常。鐵質缺乏在不寧腿病人算是常見，鐵質的儲存（iron store）和不寧腿嚴重度存在相反的關係。多巴胺和鐵質濃度皆會隨著晝夜週期而改變，當兩者濃度達到最低的時候，不寧腿的症狀最為嚴重。在動物研究模式中，鐵質對多巴胺的合成是必要的，早期的鐵質缺乏會導致終身多巴胺系統異常。

簡單的形容，鐵質是原料，多巴胺負責神經傳導。缺鐵性貧血的不寧腿病人中，雖然腦脊髓液的鐵離子減少，使得攜鐵蛋白上升，但細胞膜上的攜鐵蛋白接受器並沒有代償性上升。研究發現不寧腿病人腦中多巴胺細胞的鐵調節蛋白（Iron Regulatory Protein，IRP-1）含量減少，導致攜鐵蛋白接受器表現不足、功能不好，使得細胞無法內化（internalization）並利用鐵離子，因此細胞內的鐵離子不足以形成穩定而足夠的多巴胺。

3. 脊髓反射增強

不寧腿和週期性肢體抽動症的病人在脊髓層面（spinal segment）的反射活性是比較容易被誘發的，也就是說，週期性肢體抽動症病人可以用比較低的刺激強度引起比較廣泛的屈肌反射。可能原因有二：

1. 脊髓層面本身的活性過強。
2. 上脊髓層級的下行抑制減少。

而從脊髓麻醉之後，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發生短暫性的肢體抽動現象來推論，下行抑制命令減弱的可能性較高。

4. 腦幹多巴胺神經傳導異常

腦幹的紅核─下橄欖核─小腦齒狀核之間存在著回饋性連結。下橄欖核的神經活性對於感覺的刺激非常敏感，可能扮演著「調控傳入性感覺訊號強弱」的閘門。紅核適度的活性則可以抑制下橄欖核的神經脈衝，進一步抑制許多不恰當或疼痛的感覺向中樞神經傳遞。當個體做主動性的動作時，也可以產生相同的效果，抑制下橄欖核向中樞感覺神經系統傳遞許多異常感覺。 這也解釋了不寧腿病人的典型症狀之一難以抑制的且想要移動肢體的內在衝動。

不寧腿症候群的治療

1. 找原因，並針對症狀治療

例如：完整的缺鐵性貧血相關檢查，包括抽血檢驗血鐵飽和度、攜鐵蛋白、維他命B12、葉酸等，並確保其含量充足。由飲食中攝取這些營養是值得鼓勵的，必要時也可口服鐵劑，泡熱水、按摩皆有助於緩解症狀。

2. 減少刺激誘發和加重因素

生活作息規律很重要。過量咖啡因、抽菸、喝酒、情緒起伏太大、精神壓力皆可能導致症狀益發明顯。咖啡、濃茶則會影響鐵質吸收。

3. 調整藥物劑量或改藥

鈣離子阻斷劑、抗組織胺、某些抗憂鬱劑（例如：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s，SSRI）、促進腸胃蠕動製劑等，是常見容易加重不寧腿症狀的藥物，需請醫師重新評估是否調降劑量或改藥。

4. 口服多巴胺製劑

低劑量的多巴胺接受體促動劑（例如：Pramipexole、Ropinirole）為首選用藥，一般來說反應良好，另外也可選擇使用左旋多巴胺（Levodopa），但必須依據症狀發作的頻率，以及對夜間睡眠及白天精神的影響，來決定是否需要固定的規則服藥。

不寧腿的中醫證型和治療

中醫典籍中也有不寧腿症候群的相關記載，最經典的描述可見於《內科摘要》：「夜間少寐，足內痠熱。若釀久不寐，腿內亦然，且兼腿內筋似有抽縮意，致二腿左右頻移，輾轉不安，必至倦極方寐。」中醫典籍的論述認為，不寧腿症候群為本虛標實之證，其本在肝腎虛衰，氣血不足，其標在風、寒、濕、痰、瘀諸邪滯留並阻礙血脈循行。由於症狀表現因人而異，在理解不寧腿的現代醫學病理基礎之上，運用中醫的辨證論治，可為每位病人提供適合的治療方案。

根據筆者臨床門診的觀察，大多數的不寧腿病人有容易焦慮緊張的表現，初診時發現病人很少真的是體型瘦弱，而大多是體型中等或偏精實，且不論壯實與否，脈搏卻明顯虛浮而偏快，雖然可能也有先天個性和體質的因素存在，直觀來說長期的睡眠品質不佳也會影響氣陰的生成和恢復，繼而造成虧虛。

部分的病人有較明顯氣血虛的表現，年輕女性則有月經量少，兩、三天就結束，經前腰痠、經期腹瀉、經後疲倦等症狀，往往感到疲倦又思緒紛飛、難以入睡，入睡後又頻繁醒來，造成白天的疲倦，周而復始。

部分病人年紀輕輕就有新陳代謝方面的徵狀出現，例如：血壓偏高、血脂高、尿酸高等等，也常有消化不良的困擾，有些人是容易腹瀉，有些人是長期便秘，或合併有甲狀腺功能異常等病史。

醫病共同努力可望對症緩解

因此，中醫並沒有一套標準治療能夠適用於每位不寧腿病人，首要仍需理解到不寧腿是源自於中樞神經的多巴胺系統功能異常，並且以感覺型的症狀來表現。同時回歸到中醫臨床診治的原則，詳細分辨病人的虛實寒熱偏重，依據個案的症狀表現和兼症來選擇治療的搭配方式，包括分配治標與治本的偏重。值得注意的是，不寧腿病人的睡眠已出現問題，雖然脈的虛證明顯，若輕易使用參、耆等補養之劑，需小心加重難入睡、淺眠的狀況，因此有時即使有虛證，第一線不一定需要直接補氣，用疏通的方式幫助身體功能恢復平衡也是不錯的選擇。

若不寧腿病人有跌仆外傷史，需謹慎透過理學檢查其結構上是否有骨盆歪斜、肌肉張力不對稱的情形，並可利用傷科手法恢復，在緩解症狀和減低發作頻率上能達到較好的治療回應。多數病人對針灸治療的針感敏感，因此可考慮針數少、避免強刺激的手法，或用溫和的穴位刺激方式來處理。

另外，非常重要的是，不寧腿病人必須維持規律作息、均衡的營養飲食、戒除不良嗜好，以及維持良好睡眠衛生的重要性，這將有助於減少不寧腿症狀的發作頻率和嚴重度，進而提升睡眠質量和整體生活品質，透過醫病雙方的共同努力，以及病人良好的治療動機和習慣的建立才有機會達成。

資料來源 : 中國醫訊第202期